文/龙锦婷
(湖南科技大学 白屋顶诗社)
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
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
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
已是桃李之年,倚在门上看园上花开花落的时候,偶尔仰头,看见海棠汁外的碧空,天蓝如缎,恰似谁的长发上系着的发带,望月云时,萤空如洗,一轮圆润的玉盘端端正正的悬在西窗上,虚笼着圆润的白纱,又恰似谁如凝脂的面容,直到听到“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”,才蓦然忆起,这原来就是那个缟衣綦巾的仍会令我思存焉的姑娘,那个曾飞扬歌声的姑娘。
“山中人兮芳杜若,饮石泉兮荫松柏。”这样一个如杜若般的姑娘,在我荒芜寂静的年岁里,留下了激扬了所谓青春的涟漪,还将在我老得躺在竹椅上的时候,伴着我慢慢咀嚼年轻时的荒唐与美满。
其时年幼,人说续齿未增时的情谊总格外深刻,所以还总记得——阴历六七月的光景。清晨初阳隐在树梢将出未出之时,我和那个姑娘赤着足踩在铺满紫色、黄色、粉色小花的野径上,手上红绳系着的银铃愉快地跳动着。林间有伯劳和麻雀吱呀啁哳的家常闲话,刚抽出淡黄小花的稻子郁郁吐着清香,那个姑娘于是细细唱了学堂上老师委婉教的曲子:“一条大河波浪宽,风吹稻花香两岸……”团在浅水中的白鹭扑陵陵飞出很远,“听惯了艄公的号子,看惯了船上的白帆……”两个清脆的童音于是渐渐融在一起,直到想起了腹中的饥饿,才一路牵着手嘻嘻哈哈的跑了,犹留下一串沾染了歌声的露水摇摇晃晃地坠在叶子上。
还有什么呐?正是三月,初春的景象,潮湿的南方,天上地下都蒙着柔软轻袅的烟雨。黄昏时分,人家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,和着细雨,竟不似人间。小小的年纪,下了学回来,并不想着回家,一边细细念着老师才教过的“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”,一边摇摇摆摆地跳过石板,不留神跌了,想哭,那个姑娘便唱:“二十四桥烟雨湿,罗裳不语锦衣冻……”听得入迷,便渐渐不去想足踝上的疼痛,吸着鼻子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那个姑娘仰了脸凝思半天,“我也不知道,妈教的。”薄薄的暮光下,有老老鸦啊啊啊叫着归巢了,石板路的小巷里,仰着绵长的歌声,仔细一听却又化进溶溶的细雨中。
时隔多年从小不知事的稚子长到了如今,短发留成长瀑,长发竟也挽不住,那个从桃花缀枝时节走的姑娘却也没有回来。又是一年桃花开,却绝比不上那个宜室宜家的姑娘,比不上她缠绕在旧时光里的歌声。
许多年了,那个姑娘没有找过我,我也没有找过她,她是不是也在想: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!
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。纵我不往,子宁不来!
挑兮达兮,在城阙兮。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!